怪不得……
怪不得石苞这个狗贼敢如此大胆撤掉江防,还把外城打开。
原来他早就知道,原来他早就知道!
他是想把吴军全都骗进城中,然后一口气吃掉!
“子山,别管我,快跑啊!”
徐盛在合肥城下面对张辽八百人的突击时吓得手无足措,这是他生平最大的耻辱。
如此大敌当前,他索性下定决心,这次不跑了。
话音未落,又有士卒嚎哭着来报,说城北的山上漫山遍野都是汉军的大旗,
张飞的主力走陆路来了!
“走不得了!”步骘无奈地摇了摇头。
看着站在城头耀武扬威的石苞,步骘紧咬牙关,意兴阑珊地道:
“回去……又能如何?
江东……终究不是我们的故土啊!”
孙权以周瑜之女为诱饵勾引石苞上钩之事重创了这些江北人一直坚守的信念。
此番大败,孙权将彻底失去争天下的资格,他们就算能逃回去,也将终老江东,日后说起时,也只是东吴的叛臣。
与其回去受那些江东人的白眼,还不如……
拼死一搏!
“我要登城!”步骘沙哑着道。
徐盛眼含热泪,用力点点头,他生扛起一架木梯,高声道:
“子山,我为你开路!”
步骘披散头发,放声大喝道:
“交州男儿,随我杀敌!”
步骘手下的部曲大多来自他担任交州刺史时选拔的交州猛士,这些人出身贫贱,各个悍不畏死。
更重要的是,他们绝大多数人并不太了解刘备和他手下的狗腿到底强大成了什么模样。
危急关头,也只有他们还能保持住起码的镇定。
见步骘和徐盛都准备亲自登城,这些交州人士气大振,纷纷咆哮着向城头扑去,高呼杀敌,一往无前。
石苞听说吴军只会打顺风仗,遇上强敌就会一哄而散,
可很明显,他们遇上的是吴军中的精锐。
不好,这可怎么办?
要是天子打进来是来给我们收尸的,那可大大不妙了啊!
石苞是个优秀的军事理论家,但这是他第一次上阵,面对蜂拥而至的吴军,他很快就乱了方寸。
怎么办,怎么办,谁来,谁来救救我啊……
石苞的恐惧被步骘看在眼里。
他知道,决定命运的时候到了。
交州军全军出击,内城城墙上的木梯越来越多,大量的士兵从各个方向攀爬上去,
眼看,城中的守军就要抵挡不住了。
可也是在这个时刻,城头突然响起了一个清脆美妙的歌声。
“十五从军征,八十始得归,
道逢乡里人,家中有阿谁?
遥看是君家,松柏冢累累。
兔从狗窦入,雉从梁上飞。
中庭生旅谷,井上生旅葵。
舂谷持作饭,采葵持作羹。
羹饭一时熟,不知贻阿谁!
出门东向看,泪落沾我衣。”
这声音宛如来自九天之上的仙乐,让之前还厮杀呐喊不断的战场霎时间一冷。
而且……
这是字正腔圆,带着古朴和纯净的交州的口音!
“是谁,是谁在歌唱!”
这个清脆的女声穿透力极强,虽然声音不大,但熟悉的口音还是让无数的交州人都下意识的停了下来。
“你听见了吗?”
“听见了,听见了,是家里的声音!”
交州很幸运,因为荒蛮偏僻,他们侥幸躲过了天下大乱的波及。
跟随步骘北上,是这些勇敢的汉子第一次离开家乡的故土去感受真正的战争。
这一走,已经是两年的时间。
少女的歌声听得他们热泪盈眶。
他们也思念家乡的还没长大儿女,在村口盼望自己回归的妻子,思念那个只需要面对猛兽毒虫,却不必和人抵死搏杀的平静土地。
天下大乱。
十五岁从军,活到八十,才有侥幸回家的机会。
那时候,家里还有人在等待自己吗?
交州众军听得热泪盈眶,连那些距离太远听不见曲声的军士也被这哀伤的氛围感染,
大家都安静下来,竖起耳朵听着少女清脆的声音。
城头,陆郁生一边唱,一边两眼泪花滚滚。
生在交州,长在交州的她对江东陆氏实在没什么共情,却着实喜欢那块朴实自由的土地。
“乡亲们,别打了!”她哽咽道,“大汉天兵吊民伐罪,已经来救你们了!不要跟随反贼,不要跟随反贼,这些江东人都是坏人!坏人啊!”
步骘和徐盛从没有在战场上见过这种场面,
徐盛手下都是江东人,这会儿也在一脸懵逼地呆立不动,
徐盛气急败坏地道:
“看什么看,快,给我上!”
“我看谁敢乱动!”
又是一声清叱,徐盛抬起头,这才看见城头除了娇小的陆郁生,还站着一个纤瘦高挑,一身红妆,双手持剑的俊美女子。
“故大将军孙权勾结伪朝为乱,牵连甚众,
尔等都是大好男儿,难道要白白从贼而死,遗臭万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