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羽是过来人,年轻的时候,他见过檀石槐手下那支最猖狂、最恐怖的鲜卑军。
他说起鲜卑为虐的恐怖场面绘声绘色,听得这些军士各个面如土色。
“所以,尔等要练好武艺,以后才能与鲜卑厮杀,保境安民。
我年纪大了,这两年上阵尚可,若是再过些年,只怕马都骑不得,也没法教授尔等杀贼了。”
关羽说着,随手拿起一根树枝拨弄着眼前的炭火,
架在炭火上的一只鸡被烤的油亮油亮,他顺手撒了一把粗盐,将烧鸡举起来,放在鼻子下面使劲闻了闻,又随手丢给一边的军士。
“不说这个了,好好吃饭。
都吃饱了,跟那些鲜卑贼厮杀的时候也有力气。”
关羽生性不喜欢这些俗礼,这几日跟他混熟的军士也都赶紧伸手争抢,不顾火热将一只烧鸡分成数段。
倒是有几人一直默默无语,丢了魂一般的看着被扯成数段的烧鸡,全然没有刚才的活跃。
“怎么了?”关羽皱眉道,“休要拘束,这烧鸡嘛,还是趁热好吃。”
听着关羽的描述,那些魏军的降兵已经各个忍不住浑身发抖起来。
他们大多来自颍川、汝南、陈郡、南阳,就是因为担心刘备军到来之后抢他们的土地,抢他们的官职,抢他们未来发展的机会才甘冒其险,在陈群、陈泰父子的鼓励下进入关羽军中。
可听着关羽诉说当年亲眼所言之事,他们各个六神无主别说是烧鸡,就算是山珍海味放在他们面前他们也绝对吃不下去。
不行啊,
鲜卑要来了,我们的家人……我们的家人可怎么办啊?
他们之前就听说过大魏要召集鲜卑作战,
可那会儿他们这些中原人对鲜卑人的暴虐也只是停留在口口相传的故事中,来之前,他们还天真的认为这些鲜卑不过是大汉的附庸,只要牵招一瞪眼,他们就乖乖听令。
可现在听关羽诉说当年事,这些人各个方寸大乱。
他们不过是低级的世族和一些稍微阔绰些的寒门子弟,
这数万鲜卑兵要是真的军纪涣散,凌辱他们妻小家人,那些大家族还能稍稍抵抗,他们可真的无力反抗。
要是汉军败了,魏军携大胜之威,自然会顾全大局,更不会为这种小事惩罚鲜卑。
“大,大司马……”一个军士带着哭腔道,“我,我要……我要说一件事!”
关羽先是一怔,随即露出一丝微笑。
“不管有什么事,先吃饱再说,
天塌不下来,塌下来了,我关羽也顶得住。”
那几个军士呆呆地看着一脸威严的关羽,片刻后眼眶已经泪光充盈。
·
关羽爱惜士卒,个人能力强大,他凭借强大的个人魅力让偷偷混入他军中的几个魏军细作选择公开说出自己的身份,请求关羽处置。
关羽自然是一笑而过,他甚至没有过多追查,只是让他们隐藏身份,不能让陈泰等人知道他们已经叛变,以免家人遭殃。
这样的仁德更是感动的这些降兵眼泪滚滚,
可惜他们不知道其他细作都混进了哪里,不然肯定一鼓作气卖给关羽。
话说投降关羽很丢人吗?
不丢人啊。
当年曹操都觉得关羽义气深重,我们出来混,追随一个大义之士难道有错吗?
孟达也认为出来混一定要讲道义,大家都是同生共死的兄弟,一口唾沫一个钉,风里来雨里去都不能稍微眨眨眼睛。
他现在就在自己帐中跟几个虎背熊腰的降兵推杯换盏,众人喝的十分欢畅。
“刘封这个狗贼,我早就想杀了他。”孟达喝的有点上头,他满脸通红,随手一下搂住身边的一个壮汉,打了个酒嗝。
“是啊,将军英雄盖世,当年徐晃、夏侯尚都折在将军手上,可那刘备老贼居然不加善用,真是耽误了将军这身本事。”一个壮汉醉醺醺的道。
“将军这身本事,远在张飞那个武夫之上,
此番北伐,刘备若让将军统帅大军,怎会顿足此地,这会儿洛阳早就打下来了。”
孟达矜持地笑了笑,一脸非常受用的表情,但他还是干咳一声:
“休要胡言,不许乱说。”
这几个曹魏的奸细亮出的身份都是汝南的豪强猛士,都说是知道孟达的义气所以才来投奔。
他们根本瞧不起刘备,只愿为孟达效力。
孟达很有面子,把这些人引为亲信,天天一起开怀畅饮,不理军士,喝多了众人就以兄弟相称,一起吐槽愚蠢的刘封,让孟达的心情更好。
“将军啊,”一个据说出身汝南袁氏但是口音跟其他汝南人明显有些区别的男子阴测测地道,
“现在大汉战无不胜,怕是不用四五年就能一统天下,到时候刘封只怕又水涨船高。
便是不就藩为王,也有可能像曹真一样做宗室大将,现在关云长垂垂老矣,我看以后的大将军非刘封莫属啊。”
这个自称汝南袁氏的人叫袁敏,今年已经四十有余,是这群肌肉壮汉中唯一一个看起来没有这么雄壮的,
但他说话极有条理,武艺又颇为不凡,深得孟达信任。
他见孟达喝的醉醺醺的,已经开始抓紧给孟达下套。
孟达哼了一声,捏着酒杯道:
“我难道还怕他刘封?
我深受天子、太子器重,又与法令君交好,刘封不过天子假子,文不成武不就,还想与太子争锋,早晚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袁敏温和地一笑,耐心地道:
“天子和太子自然敬重将军为人,
可将军子孙呢?
刘封心胸狭隘,睚眦必报,若是将军百年之后,有人侵凌将军子孙,又该如何是好?”
“这……”
孟达捏着酒杯,一时说不出话来。
袁敏趁热打铁,阴测测地道:
“我听闻鲜卑兵到来,过几日魏军定要攻城,将军若是趁着兵乱突袭刘封,一举将其斩杀,到时候自然可以把一切事情都推给魏军,自然万事大吉。”
孟达赶紧摇头道:
“不可不可,此事万万不可。”
袁敏阴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