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人正在外面吃饭,下午还得出门。W进入二十岁后,又过去了十年,这可能是第一次我不能在除夕这天晚上躲在房间里尽情玩游戏写东西的一年。过去的一年对我而言是极其重要的一年,当然,也是在最近,我才无比强烈地意识到,过去的每一年,对我来说,都是无比重要的年岁。
我的二十年代,从整体上来说,是慌张而窘迫的十年。应当张扬的时候不曾张扬,不该思考的时候过分思考,本该犯错的时候不曾犯错,这些在我往日的随笔里都已说过。
好的人生可能该是这样的:在人生的前半段做加法,我们把有趣的事情一件件的经历一下,把该犯的错误,该有的局促都慢慢地积攒好了,等到人生的下半段,开始做减法,一件件的剔除那些不必要的东西。
人的二十年代,应该是做加法的,然而我已经做起了减法,一切可以干扰我思绪的,几乎都被扔开。如今回想起来,这整个十年,除了开始的时候我出去打工,到后来,就只剩下写书和赚钱之间的拉锯和挣扎了——您没看错,写好书和赚大钱,在很大程度上,是对立的。
当我拥有了足够理性的思考能力之后,我常常对此感到遗憾。当然,如今已不必遗憾了。
结婚之后常觉得是进入了一个与之前完全不同的阶段,有很多东西可以放下了,完全不去想它,例如女人,例如诱惑,例如可能性。当然,也有更多的我以前不曾接触的琐碎事情正在接踵而来。今天早上妻子说,结婚这两个多月就像是过了二十年,也确实,变化太多了。
例如在我码这段文字的时候,她正在拿着梳子把我梳成一个傻逼形状,就让我很纠结要不要打她。
好吧,写这些不是为了秀恩爱,而是……我最近常常在想,我的人生,是不是就要进入下半个阶段了,这常令我感到恐慌,因为上半段真是太快了。如果上半段这样快的就过去了,是否将来忽然有一天,我站在六十岁的界限上,蓦然发现下半段也将进入尾声——我无比清晰地感觉到,必然会有那么一天的。
我因此想到我的父母,我初见他们时,他们都还年轻,满是活力与棱角,如今他们的头上已经有了根根白发,他们见我结婚了,非常高兴,而我将从这个家里搬出去,与妻子组建一个新的家庭了。迟早有一天,我回到家里会看见他们愈发的苍老,迟早有一天,我将送走他们,然后回忆起他们曾经年轻的活力,与此时高兴的笑容。
我也因此想到人生中遇上的每一个人,想到此时坐在小区门口晒太阳的老奶奶——大概是半年前,我忽然想写《隐杀》,在后头再加几个篇章,写家明和灵静她们四十岁的时候,五十岁的时候,写他们六十岁七十岁时的相互搀扶,我每隔几年写个一篇,我们曾经看见他们长大,然后就也能看见他们慢慢的变老。如此我们会看到他们整个生命的流逝,我为了这几篇想了很久,后来又想,让大家看到他们这一生的温馨和相守,是否也是一种残酷,当我写到七十岁的时候,他们的曾经的温馨,是否会变成对读者的一种残忍。然后竟对自己的动笔有些犹豫。
当然,后来没写的主要原因,还是因为严打,为了避嫌,把《隐杀》给暂时屏蔽掉了。嗯,等到我对这些事情有了更多的感悟,再来考虑写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