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又想或许檀儿也想留下的,只是那赘婿既然在,她便也习惯了掌握分寸——其实她在早几年也是这样的心思,想要与夫婿间维持一个过得去的局面,自己简简单单他也简简单单,就这样过一辈子,后来对夫婿的各种废物行径愈发瞧不起,心中才渐渐倦了——这时候便道那些人中有几名与楼家有旧,借口留下了,苏文定苏文方也留下,倒是多少让她觉得全了几分面子。
这边宁毅与苏檀儿等人回到船上,便在船头亮起灯火,摆上桌椅说话纳凉,这边距离嘉兴尚有一段路,只是宁毅倒也不打算去嘉兴闹市游玩了,吩咐了让账房、管事等人自便,若想要带家人去玩也可以去。与苏檀儿坐在船头,待小婵等人捧上瓜果,看流萤飞舞,倒也颇有种小时候在老家农村里的味道,只是蚊虫甚多,不一会儿又拿盆子点了艾草等物驱蚊,几个人拿了扇子坐在那儿扇。
“会不会有些无聊?你们想去逛集市吗?”
宁毅偏过头问问,苏檀儿便也笑着摇头:“不会。”三个丫鬟并肩坐在船头看萤火虫飞,娟儿回头道:“这里风景很好呢。”
过得一阵,苏檀儿轻声道:“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天阶夜色凉如水,卧看牵牛织女星。倒是有些相似呢。”其实这诗作说的是七夕,此时只是四月底的夏初,自不能说成严格的应景,但既然其中一两句应了景,宁毅自也欣然点头。苏檀儿以往喜欢诗词,无事之时倒也喜欢看看念念,但自从知道夫君是“大才子”之后反倒是念得不多了,大概诗词的神秘与崇高在她心中已经稍稍降了降。
远远的,可以看见些画舫船只的光,不一会儿,也有一条货船激起浪花,沿着夜色北上。苏檀儿大概想起了楼舒婉等人说在的画舫,想了想,轻声笑道:“其实楼舒婉有些看不起相公。”
宁毅不置可否地笑笑:“她家夫君也是入赘的。”
“怕是相处得不好。”
“似我们这般相处得好的,怕也是不多了。”
宁毅这话有几分自夸,但苏檀儿只觉得事实如此,笑道:“大概因为相公是个怪人吧,便是……一般的夫妻,怕也难有这样的了。”她想了想,又道,“想要在杭州把生意弄好,楼家总是个助力,所以……”
“你在意这些,以后怕是做不好生意了。”
“倒是有几分在意的,不过……想想她们若真正知道相公身份后的那种感觉,我便……呵,妾身便,有几分坏心眼呢。还有方才的那些人……”她挥了挥手中的扇子扇走身前的烟雾,伸手捋了捋发鬓,“倒是觉得奇怪,相公的诗词明明苏杭这边也传过来了,为何介绍之后,那些人竟反应不过来呢?”
宁毅笑起来:“诗词太少了,另外……隔了这么远,消息传播毕竟不发达,他们或者某曰听了宁立恒这个名字,至于他家境如何,有几个妻妾家人、兄弟姐妹,长得如何,是不是个瘸子,又有谁能知道,便有说起的,或许也有说宁立恒身高八尺腰围也是八尺……总之到了这里,难说他们心中的宁立恒到底是个什么样子。上次那帮京城学子去江宁,也有传我浪迹青楼,到处采花留情的,或者传我四五十岁,稳重端庄的。在他们心中,似乎这等形象更加可信些。”
“呵,便是那青梅竹马的李姑娘吧。”苏檀儿打趣一句,随后又用扇子遮住下巴,更正道,“哦,是王姑娘。”
“你倒记得清楚。”
“既然她与相公你青梅竹马,若真如外界说的那样青睐相公,有机会进我家门的话。我这当姐姐的,自然得好好记住她姓什么。”
“真贤惠……”
宁毅喃喃说着,两人随后又聊起画舫上那鱼的味道,对于那帮人不识自家夫君大名,一副天之骄子的模样,苏檀儿在私下里其实多少有几分耿耿于怀,楼舒婉也不知道,林庭知也不知道——或许不是不知道,而是没想到或者没敢想。正说话间,又有人说说笑笑地上了船来,却是已然回来的苏文定与苏文方,两人也不知遇上了什么好事,笑得极为开心,上船问了姐姐姐夫的位置,直奔船头。
“什么事这么开心?”苏檀儿瞥着他们,又看看后面,“舒婉她们呢?”
宁毅笑道:“准是作了首好诗词,大杀四方了。这不行啊,你们一来嘉兴就诗兴大发,这是砸场子啊。”
两人拼命摆手摇头,笑得开心:“没有、没作诗,楼家那女人跟她姘头还在后面呢,但估计也快回来了。”
“别这样说人!”苏檀儿瞪了他们一眼,苏文定吐了吐舌头,伸手捂嘴,倒是还在笑,苏文方笑道:“我们没作诗,没来得及,他们倒是作了几首,后来在一起商量事情,又跑过来问我们,然后他们就知道姐夫的真实身份了。你们没看到他们那种尴尬的样子,那个晴儿姑娘……哈哈,反正我们的诗才是不行啦,就为了在那里交代姐夫的身份的,交代完了,我们就告辞走了,呵呵,不知道他们待会会不会追过来跟姐夫你挑战,反正楼舒婉跟林庭知应该是快了……”
苏文定苏文方笑个不停,宁毅听了也是没好气地笑,苏檀儿倒是赶了兴趣,眨眨眼睛:“怎么了怎么了?快说来听听……”另一边,婵儿娟儿杏儿三个丫鬟也侧耳听着,此时感兴趣地靠了过来,甚至为苏文定苏文方搬来椅子,让他们能坐下舒舒服服地说话。
莹光飞舞,夜色渐深,不久之后,楼舒婉与林庭知等人也赶回来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