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玉挑帘子进了里间,顿觉一股杂着脂粉气的暖意盈怀。
她素来是个怯寒的,在里面倒还不觉什么,可端坐在牌桌上首的薛姨妈,却早早便已生受不得,方才趁着女儿出门,愣是将锦帽貂裘统统褪去,露出里面的锦葵色宫装来。
那一身雍容的紫色,愈发衬的胸前肌肤胜雪、雄浑迫人。
纵是女子,林黛玉立在阮蓉身旁,却也禁不住投以艳羡的目光。
近年来崇唐风气日盛,以丰腴白皙为美的思潮,自然也是喧嚣尘上。
更重要的是,荣国府嫡脉子嗣不昌,故而向来偏爱丰腴好生养的女子,王夫人、李纨、王熙凤莫不如是。
唯一例外的邢夫人却是个续弦,未免得引发长房嫡支内讧,本就没指着她能开枝散叶。
而自己虽和宝哥哥两情相悦,在这方面却委实……
低头扫量了一下,林黛玉忍不住幽幽长叹、黯然神伤。
忽地,牌桌四周一通哄笑,林黛玉愕然抬头,却只见阮蓉正喜笑颜开的,将十来块碎银子、金稞子纳入囊中。
而对面的薛姨妈却是唉声叹气,随即又出人意料的把矛头对准了林黛玉:“都怪你这丫头在后面唉声叹气的,害我还当她这把牌面不济呢,不成想却把老本给赔进去了。”
周遭又是一通哄笑,却原来薛姨妈捉了对儿半好不坏的牌面,先前大着胆子跟了几注,本来也要随着旁人一起弃牌了。
不曾想正瞧见林黛玉愁眉不展的样子,便当是在为她干姐姐发愁,当下抖擞精神连连加注,岂料到头来却重重的亏了一笔。
阮蓉捡了三块最大的金稞子,反手塞进了林黛玉掌心里,又掩嘴娇笑道:“怪不得姨太太老赢我们呢,原来是藏了火眼金睛的本事。”
李纨也在一旁打趣道:“你这便说错了,只看咱们姨太太这一身好肉,合该是金蝉子转世才对!”
阮蓉连道几声‘是极’,屋里众女便又笑做一团,史湘云更顺势腻到了薛姨妈怀里,闹着要尝一尝唐僧肉的味道。
眼见得正笑闹着,忽听外间门帘响动,紧接着鸳鸯自外面进来,笑道:“姨太太以后可要带着几位姑娘常来常往才是,奴婢在这家里待了两年多,也没见这般热闹过。”
薛姨妈口中连连应了,又爱怜的梳弄着史湘云额间的碎发。
倒是一旁的晴雯眼尖,上前自鸳鸯肩头拍下几片尚未融化的雪花,诧异道:“怎么,外头又开始下雪了?”
“可不是么,早上还晴空万里呢,谁承想这就又下起雪来了。”
鸳鸯说着,又向贾迎春禀报道:“太太,前面舅爷传信儿,说是马上就要彩排一场,已经预留了单独的席位,问咱们可要去凑个热闹。”
“去去去!”
不等贾迎春搭话,史湘云便自薛姨妈怀里一跃而起,跳脚道:“早听说那蒋玉菡是京城第一名旦,如今好容易有机会听他开腔,若错过了岂不是遗憾的紧?”
众人之所以前来,就是为了能近水楼台先得月,一睹蒋玉菡的风采,此时自都是连声附和。
薛姨妈也忙吩咐宝钗,将自己的大衣裳取了来。
等她披挂整齐,外面贾探春、薛宝琴两个,也已经闻讯赶来,于是众人便吩咐丫鬟婆子前面开路,熙熙攘攘的赶奔前院。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就在众女打牌逗趣之际,孙绍宗却正在自家书房里处置公务。
说是停职待劾,但魏益急着要摆脱财政危机,哪敢让孙绍宗就这么撩挑子、躲清闲?